2008年4月25日星期五

先鋒的悲劇人物-記張競生

原本這篇爛書評是寄給某本雜誌的,但因為字數過多(乃自己無聽書之過),雜誌出的會是刪節本,而這裏出的會是足本。徵得該雜誌主編同意,在此登出。

最初偶然得知張競生的名字,是緣於當時左click右click的,知道台灣大辣出版社出了一本張競生的《性史 1926》,看過《性史》的序言,十分佩服張競生這種人,或許他是當時社會的先行者,然而這些超前的思想,不一定會為世所容,就如尼采,也如卡夫卡一樣。

在《浮生漫談 張競生隨筆選》一書的代序中,張培忠便提到:「李敖說:編《性史》的張競生與主張在教室公開做人體寫生的劉海粟、唱《毛毛雨》的黎錦暉,被傳統勢力視作『三大文妖』。可時代的潮流終究把『文妖』證明為先知先行者,張競生的悲哀,更是那個社會的悲哀。」

張競生,原名張江流,後由私墊先生改名為張公室(而非維基所講的字公室),典出李斯《諫逐客書》中的「強公室,杜私門」,後因受赫胥黎的《天演論》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影響改名張競生。

其 實張競生提出過很多主張都是當時的先驅思想,比很多人走前了很多年,如張競生在性學方面最出名的就是提出了「第三種水」,在其《性史》中有提及,在這本 《浮生漫談 張競生隨筆選》中也有不停地反覆申述,「第三種水」是女性性高潮時從巴氏腺囊釋放出來的體液,直到1958 年,德國女科專家格萊芬堡通過科學手段才予以證實,及後還出版了專著《格氏點》,又稱「G點」,但張競生在一九二幾年便已知道,如果有看日本A片的話,也 知道日本人很喜歡的「潮吹」,其實張競生在七八十年前就已經提出。

又例如在人口控制方面,張競生在1920年已經向當時的陳烱明提倡節育的觀念,但被當時有十多個子女的陳大罵為「神經病」,另外在1953年也曾上書中央要求提倡科學地節育,都比馬寅初在1960年發表的《新人口論》為早,也比費孝通走前了很多年。

另外有學者以為金岳霖是把西方邏輯傳入中國的第一人,當然如果要考證的話,湯若望的時候已經把當時西方的邏輯傳入中國,但是否嚴謹意義下的現代西方邏輯,當然有待商榷,但若真的要算起第一個在北京大學教或在當時中國大學教邏輯學的,斷非金岳霖,而是張競生。

而當時第一個把盧梭的《懺悔錄》譯到中國的也是張競生,另亦如李怡所講:「一九二六年出版《性史》,這是中國人最早的性學報告,比金賽博士的《男性性行為》還早了二十二年。」

當然這些外緣的題外話說多,就內地這本新出的《浮生漫談 張競生隨筆選》來說,分別輯錄了張競生在新加坡及香港發表的《浮生漫談》、《十年情場》及《愛的漩渦》。

其 實三部份有不少內容其實是有所重疊的。張競生的散文給我的印像,是他受到當時西方浪漫主義的影響。如果大家覺得徐志摩的散文是有點濫情的話(或呌感情氾 濫),那張競生的散文也可以算是這種,但當然張競生的散文少了很多徐志摩那種修飾詞,但整體來講,張競生的散文比徐志摩寫得更赤裸裸。

如 果說郁達夫的散文內充滿了性壓抑,則張競生的散文寫得很露骨。我想就算現在的散文家也很少會把自己獵艷,與法國女孩做愛等的事情都寫在自己的散文中。而張 競生在字裏行間對這些往事似乎都充滿著得意之色,不斷強調的就是自己在法國時候的性史,當然有人會罵他荒唐,又或者就算張競生生于這個時代,也一樣會有人 對他口誅筆伐,當然也會有人羨慕他那與這麼多洋妞做愛,就像有人在網上封Rick Lee為華人之光一樣。

我們或許只注意到張競生對性方 面的論述,但很多時候忽略了張競生的美學思想,其實可以從這本書中看到,張競生的美學思想是要求解除束縛,要回歸大自然,如他不停地強調美的什麼什麼都是 以大自然為標準,以真及美為標準,所以張競生會在樹林、在沙灘、在野外的地方與人性交,而他自己反而最喜歡是這樣,談及服裝,他自己也會全身裸露在野外散 步之類,這有點像《世說新語》中劉伶:「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褌衣」的感覺,或許張競生就是這種魏晉狂士式的人物,反對束縛,要求回歸大自然。

但 張競生這種回歸大自然也竝非昰一種放任,事寔上張競生在書中不斷強調他並非一味強調性交,也反對濫交,而要在有感情基礎上才會與人交合,而張競生會入田勞 動,強調多菜,多蔬果少肉等的飲食習慣等,也是我們近年來才興起的飲食及生活觀念,而他說有益的酸牛奶,或許正是現在娃哈哈及益力多的雛型呢!

另 外,我在張競生的散文內得知張競生很喜歡蘇曼殊的詩,但不知他們之間有沒有見過面,但也難怪,情僧蘇曼殊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物,的確與張競生有點像,大家 都有點為世不容的樣子,再加上蘇曼殊的審美角度或詩中的境也是不錯的,而蘇曼殊也很喜歡浪漫主義時的詩人拜倫,我想這也是張競生與蘇曼殊能契合的地方。又 例如我們以前看蔣夢麟的《西潮》,在那介紹序中,把蔣夢麟講到是一個兼容并包,很有開放思想的人,但在張競生筆下,蔣夢麟反變成一個負面的人物,這裏誰是 誰非,實不用深究,但至少可以給我們看到另一種的,側面的論述。

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張競生與周作人,周建人等打過筆戰,但張競生卻表示周 作人原來也讚過張競生的,張競生也與當時的性學家潘光旦打過筆戰,但正如卡維波所言:「在張競生與潘光旦的論戰中,後者只是用西方性學大師與性學術的大帽 子來批判張競生的『偽性科學』(潘光旦曾翻譯過西方性學大師藹理士之著作)(引案,張競生也譯過藹理士的著作)。在張競生飽受社會保守勢力打擊與壓迫時, 潘光旦的批判頗有落井下石的味道。

潘光旦在民國保守社會中他以性『科學』來抗拒可能性污名,雖然有自保的效果,不會惹爭議上身還能名重士 林。但是他卻因為連結上科學的禁慾態度,對於突破社會保守的貢獻遠不如張競生的開創性,也沒有把性解放的進步氣氛帶進共產黨或左派知識圈內(中共表面的禁 慾保守和後來的極權不能說沒有關係),因此他也無法像Wilhelm Reich那樣具有偉大的歷史地位。

相反的,張競生雖然不像Wilhelm Reich是左派,但是對中國性觀念的突破與進步,有著難以估計的影響與貢獻。」

當然張競生也有其夲身的局限,如他免不了仍受五四時候那種科玄論戰的影響,把張君勱說成是玄學鬼,又例如在其提倡不吃早餐或早餐不用豐富,又或者認為食魚有毒之類,在現在看來不免站不住腳。

總 體而言,張競生是一個超越了時代的悲劇人物,他注定會被人們遺忘,也注定是以悲劇告終,他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對世情、對周遭的政治環境認識得不 透切,就連當時土改什麼什麼時自己的妻子已死也還懵然不知,就連中共要對他批判都還傻傻的,比起他的妻子還不如。但他的確就像一塊石頭,一下子打入五四那 時的波浪裏,激起了不少浪花,他能夠在當時引起這麼多的討論,尤其打破了當時的道德枷鎖,如把一向以來的中國人的處女膜情意結大加鞭撻,他那些愛情的法 則,也激起不少討論,甚至到最後由于《性史》、《第三種水》及美的書店等而引致官非,受當時算是進步的知識份子的道德指責,我想這在當世只有台灣的何春蕤 教授能有如此大的爭議及受不同人的指責。(或許連李銀河教授也沒引起這麼大的爭議)但張競生這些浪花很快就消失在五四的狂潮中,以致很快被人遺忘。

我 們或許不需在此評論張競生的功功過過,但我們或許那反思張競生的悲劇那在我們香港或現在的中國揭櫫到什麼意義?又我們的社會現在到底能不能容納到張競生此 等人物?這也是自從香港的中大學生報後,甚至是社會上一大班偽道德之士對性大加鞭撻,仿佛要將性這種論述禁絕,仿佛不曾發生便不存在等所要思考、反思的事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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